“喝水只是为了补充水分,不是为了补充营养”;
“无论是白开水,还是纯净水,矿泉水,长期饮用对身体健康的影响基本都一样”;
“每天吨吨吨吨吨喝2L水,你喝进去的钙还不如喝一口牛奶中的钙多”;
“矿物质虽然好……但指望喝矿泉水补充身体所需矿物质,就勉为其难了”;
……
你是不是经常听到类似的说法,认为各种饮用水没有区别——矿泉水、天然水、白开水、纯净水……所有的水唯一的作用只是补水。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本着凡事讲证据,遵循实证研究的思想,我们翻阅大量权威医学资料,并综合北京大学公共卫生学院营养与食品卫生学系梳理的5000余篇有关水研究的医学文献,以科学证据告诉你:长期饮用水的选择(注意是长期)不仅与心血管、骨密度健康等息息相关,而且,中国居民饮食中钙的普遍缺乏,使得饮用水中的矿物质作为膳食补充在我国具有现实意义。
1
水中的矿物质真的不重要?
关于水中矿物质对人体的作用,争议由来已久。近年来,也有许多科普文章秉持“各种水没区别”的观点,收获了不少读者的认同。
2017年2月21日,丁香医生公众号首发《矿泉水、纯净水、白开水……到底喝哪种水比较好?》[1][2],截止目前,丁香医生发表涉及饮用水的文章已达20余篇(部分是重复发布)。文章的主要结论是:各种水没有区别,喝水补充的只是水,喝一瓶矿泉水补充的矿物质,还不如吃口蔬菜喝口奶补充的更多。
如果仅按照矿物质含量做对比,不能说丁香医生没有道理,天然矿泉水的矿物质含量的确没有牛奶多。但是就此忽略水中矿物质对人体的影响,也有失偏颇。
从我国现实因素出发,人民卫生出版社《中国居民营养与慢性病状况报告(2020年)》显示,各个年龄段,中国居民的钙摄入量,都低于《中国居民膳食指南》中的推荐摄入量。
其中,18~59岁居民,每人每天实际钙摄入量为328.3mg;而18~50岁人群,建议摄入量为800mg,50~65岁的建议摄入量,则需要达到1000mg。
国际骨质疏松基金会根据 2017 年的相关研究,制作了《世界补钙地图》,标出了各个国家和地区的人们每天通过食物摄入的钙量,数据同样显示,中国居民通过食物摄取的钙量处于较低水平。
此类研究还包括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营养与健康所发表的《2010—2012年中国6～17岁儿童膳食钙摄入情况》[3]、《2015年中国15省(自治区、直辖市)45岁及以上居民饮奶状况及其对膳食钙摄入的影响》[4]、《2010～2012年中国60岁及以上老年居民膳食钙摄入状况分析》[5]、北京大学公共卫生学院营养与食品卫生学系2017年发表的《中国八城市成人钙摄入状况研究》[6],普渡大学营养学系2020年发表的《中国青少年人群的峰值骨量:充足钙摄入的重要性》[7]等医学文献,结论近乎一致:认为各个年龄段中国居民的钙摄入量都低于建议的摄入量,就连城市中大部分成年人膳食钙摄入同样不足。此外,中国居民中婴幼儿、儿童、青少年、孕妇、乳母、老年人等特殊生理阶段的人群对钙的需要量增加,这类人群并没有引起足够重视。
然而“各种饮用水没区别”的误导,以及越来越多家庭选择直饮水或安装反渗透净化水装置,过滤自来水中的矿物质,甚至直接将包装纯净水用作家庭常用水,长此以往,可能会加重钙摄入不足的问题。
不少专家已经在质疑家庭净化水、包装纯净水的“0矿物元素”风险。华西妇女儿童医院原院长毛萌教授曾直言:水中的矿物元素虽少,但吸收率远高于固体食物,实际占到了人体每日所需的30%以上,并非很多人以为的“微乎其微”。此外,世界卫生组织在《饮用水水质准则》和《饮用水中的营养素》(2005年颁布,Nutrients in Drinking Water)中也提到,水中的矿物质元素可补充膳食矿物元素摄入,饮用水中的钙、镁的摄入量为成人总摄入量的5%-20%,在心血管疾病方面对人体存在一定保护
可见,天然水、矿泉水、自来水、白开水等饮用水中,矿物质的含量虽然少,但“有”胜过“没有”,其在人体中发挥的作用远超其含量价值。
2
长期饮用水如何影响心血管和骨质健康?
关于长期饮用水对生物机体及人类健康的影响,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医学文献给出实证研究。
今年3月21日,国际SCI学术期刊《Frontiers in Nutrion》(营养学前沿)发表了陆军军医大学舒为群教授团队的最新研究论文“Drinking Natural Mineral Water Maintains Bone Health in Young Rats With Metabolic Acidosis(喝天然矿泉水有助于缓解幼鼠代谢性酸中毒并增强骨骼健康)” [8]。该项研究显示,饮用天然矿泉水,特别是天然富含碳酸氢盐的矿泉水可有效改善青年大鼠的骨骼健康。这些骨骼益处包括缓和代谢性酸中毒、维持骨矿物质密度、改善骨微观结构以及增强骨生物力学性能。
至于水中矿物质对人体的影响,陆军军医大学舒为群教授团队在2016年发表文献《反渗透膜工艺处理的校园直饮水对儿童身体发育的影响研究》[9],曾对重庆市某区25所小学校抽取7550名9-12岁学生做长期跟踪研究,发现长期饮用低矿物质直饮水的儿童身高及年均身高增加值会显著降低,人均龋齿数、龋齿患病率及人均龋齿增加数显著升高。研究显示缺少微量矿物元素的净化直饮水是身高增长偏少及龋齿发病率增加的危险因素。
另外,比较详细的梳理来自于北京大学公共卫生学院营养与食品卫生学系2020年发表的《纯净水对健康影响的定性循证研究》[10]。该文献检索了全球7个数据库1998年至2020年间发表的相关研究,从5277篇文献中筛选出14篇以人为研究对象的高价值文献。研究结果提示:饮用纯净水与心血管疾病的发病风险呈正相关,主要与纯净水中的钙、镁等心血管保护因子缺乏有关。饮用纯净水与骨健康呈负相关,水可作为膳食钙的来源,纯净水中缺乏钙离子,长期饮用纯净水可能加重钙缺乏,增加骨质疏松症的发病风险。
其中,在饮用水与心血管健康的研究方面,2008 年一项纳入了25 项研究的 Meta 分析结果显示,饮用水中镁含量与人群心血管疾病死亡率呈显著负相关[11];一项 2016 年的 Meta 分析发现,饮用水中镁和钙的含量对人群心血管疾病可能存在适度保护作用[12]。
在骨质健康方面,《纯净水对健康影响的定性循证研究》综合研究结果显示,长期饮用纯净水可能对骨质健康有不利影响。2018 年一项纳入了15 项研究的循证评价结果显示,大多数研究表明富含钙的水对骨生物标志物和密度测量参数都有积极的影响[13]。1999 年一项在中国的研究结果发现,饮用自来水(低硬度) 的人群中,骨密度良好者占比 10. 1% ,饮用深层地下水的人群中,骨密度良好者占比 65. 1%[14],表明饮水硬度与骨密度有直接关系。
这些研究均表明,水中钙元素的生物利用度相当于或可能高于牛奶和乳制品中钙的生物利用度。长期饮用水与心血管健康、骨质健康息息相关。当然,牛奶肯定是优质钙元素的来源,国家层面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建议提高“乳产品建议摄入量”——2022版 《中国居民膳食指南》建议成年人每人每天摄入300-500克奶和奶制品——但中国居民、尤其农村居民的膳食结构依然堪忧,加上“乳糖不耐受”这个古老而神秘的“诅咒”,缺钙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国情”。现状如此,再拿“2L水的钙不如一口牛奶中的钙多”的说法做对比,显得毫无现实意义。
“人,真的很奇怪。一天到晚吃钙片、镁片,说是对这个重要,对那个有益。但是,同样这些人,偏偏又想尽各种办法,甚至花大钱,要把钙和镁从饮水中除去。”加州大学医学院教授、担任逾60本世界知名医学期刊评审委员的林庆顺曾表示。
在一篇《去矿物质过滤水对健康的影响》的文章中[15],林庆顺引用世卫组织文件总结道:低矿物质水可能通过两种方式增加有毒金属的风险:1、由于低矿物质水不稳定,因此具有高度侵蚀性。它容易从管道,涂料,储罐和容器,软管和配件中溶解金属和某些有机物质。在1993到1994年期间美国曾发生三件婴儿铅中毒,而原因就是低矿物质水在储存桶里加速铅从铜配件的渗出;2、钙和镁可以通过形成无法吸收的化合物或竞争结合位点来帮助防止某些有毒元素(例如铅和镉)从肠道吸收到血液中,所以低矿物质水就失去这项对健康有益的优势。
综合占主流的医学观点,有必要建议,长期饮水选择含有矿物质的饮用水,包括天然水、天然矿泉水,也包括不做反渗透处理的普通自来水。
3
什么情况下可以喝纯净水?
那么净化水或者纯净水,是不是完全不能喝?也未必。
在美国,不少人群存在矿物质补充剂滥用的问题,从理论上讲,对于矿物质过剩的人群,净化饮用水的影响可能没有那么大,富矿物质水还有可能加重矿物质危害。
此外北京大学公共卫生学院营养与食品卫生学系2020年发表的《纯净水对健康影响的定性循证研究》[10]综合研究结果显示,饮用纯净水可以减少矿物质摄入,对泌尿系结石患者有保护作用。
文献中引用2012 年、2017 年和2011 年的三项病例对照研究发现,饮用纯净水与泌尿系结石呈负相关。[16]。
2011 年一项研究发现,饮水类型是井水的尿石人数居多,水质越差的地方,尿石发病率越高,主要是因为井水的硬度较高,容易在肾脏中形成结晶,硬水碳酸钠过高、钙/镁比例失衡容易发生尿结石[17]。
2017 年一项研究发现,山泉水和井水未经处理,水质较硬; 自来水经标准化处理,硬度低于山泉水与井水; 开水硬度最低。尿石症病人中饮生水、井水和山泉水的比例明显高于正常人群,饮自来水、开水的比例明显低于正常人群,说明饮水硬度低是尿石症的保护性因素[18]。
这些文献的结论显示,饮用纯净水与泌尿系结石的发生呈负相关,提示患有泌尿系结石患者长期饮用纯净水可能有利于缓解病情。
4
结论
本文我们采用了多数医学资料的结论,当然任何一项结论都不排除有反面例证。比如饮用水与尿结石的关系,也有文献显示水的硬度与尿结石形成的发病率之间相关性较弱[19]。
总之,对于不同饮用水与人体健康之间的关系尚无统一结论,医学界仍有待进一步研究。我们只能基于现有的询证数据,给出建议:
作为长期饮用水,尤其有婴幼儿、成长期儿童、老人的家庭,以及于膳食中缺乏矿物质的人群,综合现有大多数的医学资料,我们建议选择含有矿物质的饮用水(天然水、天然矿泉水、也包括自来水),不建议只选择纯净水或者通过反渗透过滤的净化水。另外在患有尿结石等特殊的健康状况下,现有的医学证据显示,喝纯净水可能有利于缓解病情。
参考资料:
[1]丁香医生《矿泉水、纯净水、白开水……到底喝哪种水比较好?https://mp.weixin.qq.com/s/Zv-J1_v_pgu81OTBeFCGtQ
[2]丁香医生《长期喝纯净水不好?有水垢的水不能喝?关于喝水的两大真相》https://mp.weixin.qq.com/s/ZNDOKifg-MNW-wNe4NvUbQ
[3]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营养与健康所《2010—2012年中国6～17岁儿童膳食钙摄入情况》https://kns.cnki.net/kcms/detail/detail.aspx?dbcode=CJFD&dbname=CJFDLAST2021&filename=WSYJ202103016&uniplatform=NZKPT&v=R8Njh_UUxcFBuK_9MLkU20q6GjlENdYXixTEBsQGQ7bz7KXqepYwpmLnJ-8VXSmy
[4]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营养与健康所《2015年中国15省(自治区、直辖市)45岁及以上居民饮奶状况及其对膳食钙摄入的影响》https://kns.cnki.net/kcms/detail/detail.aspx?dbcode=CJFD&dbname=CJFDLAST2018&filename=WSYJ201802006&uniplatform=NZKPT&v=aRZa377K3909aZtaqZ3hWucp2jmDmXa2sBEEREVNW9zwL-3R_LIVzkZuRLYNlRFw
[5]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营养与健康所《2010～2012年中国60岁及以上老年居民膳食钙摄入状况分析》https://kns.cnki.net/kcms/detail/detail.aspx?dbcode=CJFD&dbname=CJFDLAST2018&filename=YYXX201705013&uniplatform=NZKPT&v=K8l8Kjytd1YLrAvsjNlVF7BnsjG1k3KnP3idCU_EWnsGrdMHH3Y0VH9Cd-37Suqp
[6]北京大学公共卫生学院营养与食品卫生学系《中国八城市成人钙摄入状况研究》https://kns.cnki.net/kcms/detail/detail.aspx?dbcode=CJFD&dbname=CJFDLAST2017&filename=YYXX201704008&uniplatform=NZKPT&v=K8l8Kjytd1ZjxEVRxvQJyHgDs9huLdq2YksjFoAX80Xnz5H41FT765L_Fm9Y1aSj
[7]普渡大学营养学系《中国青少年人群的峰值骨量:充足钙摄入的重要性》https://kns.cnki.net/kcms/detail/detail.aspx?dbcode=CJFD&dbname=CJFDZHYX&filename=ZHNF202006012&uniplatform=NZKPT&v=jsR9rsfXMKdvUX0WvgmxL6ggnDpZHabMikegSAt_yfPiUPdR4_9jooch1CZitCSH
[8]陆军军医大学舒为群教授团队《喝天然矿泉水有助于缓解幼鼠代谢性酸中毒并增强骨骼健康》https://www.163.com/dy/article/H3984FBI0530N4P3.html
[9]陆军军医大学舒为群教授团队《反渗透膜工艺处理的校园直饮水对儿童身体发育的影响研究》https://xueshu.baidu.com/usercenter/paper/show?paperid=1h7h0t00ry0y0vb0v73m0v200y793294
[10]北京大学公共卫生学院营养与食品卫生学系《纯净水对健康影响的定性循证研究》https://kns.cnki.net/kcms/detail/detail.aspx?dbcode=CJFD&dbname=CJFDLAST2020&filename=ZGWY202004003&uniplatform=NZKPT&v=PzcrQaXgpoDLLrSB1tROaTverqSir7X3aPmdtq_RGNLELoUHIFDUOg-CvWL3qv_R
[11]Catling L A,Abubakar I,Lake I R,et al. A systematic review of analytical observational studies investigating the association between cardiovascular disease and drinking water hardness[J]. Journal of Water and Health,2008,6(4):433
[12] Gianfredi V,Bragazz N L,Nucci D,et al. Cardiovascular diseases and hard drinking waters: implications from a systematic review with meta-analysis of case-control studies [J].Journal of Water and Health,2016,15(1):31-40.
[13]Vannucci L,Fossi C,Quattrini S,Calcium Intake in Bone health: a focus on calcium-rich mineral waters [J]. Nutrients,2018,10(12):E1930.
[14]邵逊生,王建社 . 某训练基地骨密度与软用水硬度关系的研究[J]. 现代科学仪器,1999(4):50.
[15]加州大学医学院教授、担任逾60本世界知名医学期刊评审委员林庆顺《去矿物质过滤水对健康的影响https://professorlin.com/2021/01/07/%e5%8e%bb%e7%a4%a6%e7%89%a9%e8%b3%aa%e9%81%8e%e6%bf%be%e6%b0%b4%e5%b0%8d%e5%81%a5%e5%ba%b7%e7%9a%84%e5%bd%b1%e9%9f%bf/
[16]Mirzazadeh M,Nouran M G,Richards K A,et al. Effects of drinking water quality on urinary parameters in men with and without urinary tract stones [J]. Urology,2012,80(2):488
[17]郑英俊,邓全红,邹保国,等 . 荆门市尿石症危险因素的病例 对 照 研 究 [J]. 中 国 现 代 医 生,2011,49 (9):43-45
[18]谌绍林,姚珺,肖满仙,等. 怀化市居民饮水方式对尿石症的影响研究 [J]. 护理研究,2017,31(13):1639-1640.
[19]:Schwartz B F,Schenkman N S,Bruce J E,et al. Calcium nephrolithiasis effect of water hardness on urinary electrolytes [J]. Urology,2002,60(1):23
